上周,在今日俄罗斯国际新闻社国际新闻中心举行了《俄罗斯的中国学》学术杂志推介会。这份杂志,有望成为俄罗斯国内外学者们发表作品的重要平台,其成立,是俄罗斯有关中国学术界的象征性事件。在俄罗斯,中国曾经是、还将是国别学研究的主要方向之一,但在不久前,俄罗斯还没有专门从事中国问题研究的刊物。亚历山大·卢金认为,中国是俄联邦最为重要的伙伴,值得特别关注。
他说:“我不好意思说的太深,毕竟我本人是杂志主编。确实,俄罗斯没有此类杂志。当然,不是说我们针对每个国家都有杂志。但中国是大国,是杰出的国度,是我们在世界上的主要贸易伙伴。同时,俄罗斯汉学有着悠久的历史。但要知道,俄罗斯有关于美国和加拿大的杂志,甚至科学院设有美加所,很早以前已经存在。如果谈及我们这个地区,有关于日本、韩国和越南的学术杂志,但涉及中国的没有,谁也没想过要创办这份杂志。认为已经有了,迄今《远东问题》仍在出版,但并非仅涉及中国,而是整个地区,关于中国的专门杂志是没有的。在沙皇俄国也没有过,苏联时期曾有过两次创办中国学杂志的尝试,但存在的时间不长。首份杂志是《中国问题》(1929-1945年),在1930年代出版,但仅存在了6年,后来关掉了。第二次尝试是《苏联的中国学》(1958-1959年),但只出版了4期,后来也关掉了。这些都是时间不长的试验,我们拭目以待,看《俄罗斯的中国学》能存在多长时间,我们希望时间会更长些,起码在这方面没有任何障碍。”
俄罗斯汉学学派,有充分理由可被认为是世界最强汉学学派之一。与其它很多学科一样,俄罗斯的汉学发展源于实际需要。17世纪,沙皇俄国拓展到大清帝国边境,1689年两国签署了首份涉及中俄边界的《尼布楚条约》。专家卢金指出,中国是实力强大的国家,与之贸易和构建外交关系,当时需要培训专家。
他说:“俄罗斯汉学历史悠久,起码从18世纪开始翻译各种中文文件。但初期阶段,懂汉语的人很少。由此有了‘中国天书’的说法。‘中国天书’是实实在在的文件,比如17世纪初中国皇帝通过俄国使者转过来的信函,在俄国外交衙门(1549-1720年)放了数十年无人能够读懂。所有人开始说,你给我的是难以弄懂的东西,是‘中国天书’吗?由此才有了这个比较固定的形容词。”
这份1618年的书函,由明朝万历皇帝朱翊钧签发,交给伊凡·佩特林率领的俄罗斯使团。当时,使团中没人懂汉语,使臣因此没能取得明显的外交成绩。1675-1678年尼古拉·斯帕法里出任驻华外交使团团长,此人熟通包括中文在内的多国语言,他终于弄明白明朝时期的皇帝信函,但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俄罗斯帝国首位沙皇彼得一世时期,才有了对中国的系统性研究,20世纪达到高峰。
专家卢金说:“18世纪彼得大帝时期,俄罗斯在北京设立了东正教使团,同时派出教士、主修中文的留学生和翻译。甚至还派去画家,类似于现代的摄影记者,他们绘制出中国人如何生活的图画用作呈报。后来,外交部的翻译们开始翻译中国的各类著作,目的是研究这个与俄国已建立起关系的国家。苏联时期,中国已成为重要伙伴。上世纪20-30年代,苏联为国民党提供援助,统一中国,并成为我们的伙伴。国民党统一了中国,但最终没能成为伙伴。莫斯科帮助中国共产党,中共统一了中国,但关系再次恶化。所有这些,都要求必须研究中国,以弄清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1966年,俄罗斯科学院创建了远东所,但实际上主要研究的是中国问题,尽管当时也研究本地区的其它国家,比如日本、韩国和越南,研究对象有所扩大。我们所去年更名,从远东所变成了中国和现代亚洲研究所。”
俄罗斯科学院中国与现代亚洲研究所科学主任、《俄罗斯的中国学》主编亚历山大·卢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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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沙皇俄国还是苏联时期,俄罗斯汉学家都面临了解邻国结构的任务,帮助国家与其构建起可预测的关系。需要指出的是,俄罗斯第一代汉学家通常即研究中国问题又担当外交官、从事宗教或经商活动。据卢金介绍,那时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首先源于个人愿望。
在学术研究发展和设立单独研究机构前,首批俄罗斯汉学家是真正的献身者,他们从事研究完全是出于对中国的巨大兴趣。有的时候,他们没有国家支持或私人赞助,即使有,数额也很少。研究中国问题的先行者是俄罗斯驻北京东正教使团成员,比如伊拉里昂·罗索欣和尼基塔·比秋林等人。比秋林在中国待了13年,据研究,他如此钟情于中文、历史和文化学习,以至于忽视了自己的首要传教工作。俄国和苏联著名的汉学家瓦西里·阿列克谢耶夫继承传统,甚至在最艰难的伟大卫国战争期间(1941-1945年)对汉文学的研究也是不弃不舍。当时,他失去了自己的大部分图书、文学手册和资料来源。专家卢金指出,这种热情使上世纪90年代困难时期的汉学人才骨干得以保留。
他说:“我本人1980年代进入汉学圈,开始在俄罗斯科学院东方学所任见习研究员。那时我们处有50多人,仅一个处就这么多人啊!此外,研究中国问题的还有俄罗斯科学院远东所,他们主要从事现代问题研究,而东方所主要研究历史。当时的专家,涉猎中国所有阶段的历史,可以编撰整套的中国历史教科书。现在做这个已经非常难了,因为汉学家的数量大大减少。1990年代,汉学研究像其它学科一样遭受重创,工资太低了。大学毕业后,很难成为学术研究人员,凭工资很难生活。很多人离开学界转而从事其它领域的工作,留下的通常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有那些非常热爱自己事业的人,比如我和我的一些熟人,尽管都不容易,但还是‘挺了’下来。”
很多专家离开学术圈,导致俄罗斯21世纪的科学研究断代,但还是出版基础性研究成果,亚历山大·卢金对其中的 一部分做了介绍。
他说:“比如六卷本百科全书《中国精神文化大典》(2006-2021年出版),是我们所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所的联合成果,获得了国家奖。这部大百科已译成中文。在俄罗斯,一些专家正在翻译一些中文古代作品。遗憾的是,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所的娜达莉亚·斯维斯图诺娃去世了,她将《大明律》翻译成俄文。现在,我们科研人员安德烈·费多林已把《大越史记全》翻译成俄文,这是一部古中文撰写的越南历史书籍。当然还有其它一些基础性成果。我们杂志计划刊载一些现代问题研究成果、摘录和书评。”
卢金指出,尽管存在一些问题,但俄罗斯学界近年来还是出现了正面态势。
他说:“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资金投入不菲。当然,资金来源与之前相比有所不同。苏联时期,国家以工资的形式支付,现在是课题费制,设有一些指标:好的指标,你赚得多些,指标差的拿得少些。原则上,学者可在高校兼职。当然,想恢复一些地方中断了的传统和链条并非易事。我们力图吸引年轻人考研究生,同时也在寻找那些四散而去的专家,甚至出国或进入其它领域的专家,想吸引他们回到老岗位。我们试图变成这样的汉学核心,期望这本杂志能够成为整合性中心,让汉学家们看到我们有不少并非无动于衷的人。我们有研究所,有可以刊登自己作品的杂志,即可阅读同行们的成果,也能了解自己领域的新闻。从精神上说,对提高汉学的地位是重要的。我们希望一切都将实现,我们能够将汉学恢复到原来那样的高水平。尽管现在我们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暂时还没有之前的那样全面和综合。”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汉学学术界的困难时期,恰好与俄罗斯对中国的巨大兴趣期相吻合。中国高速增长的经济潜力和中俄合作的发展,使中文在不同专业大学生中变得非常抢手,一些已经成为专家者在提高班学习汉语。据俄罗斯科学和高等教育部评估,2022年,142所高校中约有2.2万名大学生在学习汉语。据若干评估,总的汉语学习人数约为6到8万人。暂时,学中文的人数是有限的,但要知道,中文在俄罗斯已成为5大最流行外语之一。
有关中国知识的普及迫切性也提高了,通过互联网获得信息,使大家了解中国变得更为便利。越来越多的博主在谈论中国旅行、其结构、文化和学习汉语的技巧,同时,中国影视业作品也正在渗透到俄语区。这些趋势,有助于学术研究的发展:对中国的巨大兴趣,不可避免地将涌现出新一代严肃的学者和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