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俄罗斯文学,已不是外国文学
初看起来,俄罗斯文化与中国文化完全不同:语言迥异、思想另类,形象也不一样。但如果细细观察,还是可以找到很多共同之处。比如,两国长时间里,一直将文学作品看成是“人生的教科书”,将作家看成是无可争辩的道德权威,这些都是两国人民文化中所共有的特性。中国作家巴金曾说,俄罗斯的经典作家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是率先教他如何成为有德之人、如何诚实做人,以及应向自己的读者讲真相。这是中国著名文学家1981年在与记者见面时讲述的内容。后来,巴金将托尔斯泰称为“19世纪世界上的良心”。
100多年前,俄罗斯作家首批译作在中国出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前10年,文学交换迎来鼎盛时刻。当时,茅盾和鲁迅的作品在苏联大批量印刷,而尼古拉·奥斯托洛夫斯基和亚历山大·法捷耶夫的英雄小说也为中国读者所喜爱。直至上世纪90年代初,俄国和苏联文学作品,一直是中国读者的精神方向标。
1991年苏联解体后,在美国和西欧文化潮涌之下,俄罗斯文学对中国社会的影响减弱。尽管如此,俄译汉作品出版数量,时至今日仍居世界潮头。这样的成果,很大程度上有赖于“中俄图书馆”项目,即中俄经典与现当代文学作品互译出版项目。双方达成共识,各翻译出版50本中俄作家的作品。项目于2013年启动。那么,目前这个项目情况如何呢?
“中俄图书馆”项目又添新彩
据莫斯科大学亚非学院中国语言学教研室副教授、“中俄图书馆”项目协调人玛利亚·谢梅纽克向卫星通讯社介绍,项目实施接近尾声,但我们的工作并未就此止步。
玛利亚·谢梅纽克
© 照片 : 玛利亚·谢梅纽克
年轻女作家张悦然今问世的《蚕》亦受热捧
© 照片 : 玛利亚·谢梅纽克
据谢梅纽克介绍,近年来,在俄罗斯出版的莫言、余华、冯骥才、王安忆和麦嘉作品,已获得高度评价。年轻女作家张悦然今问世的《蚕》亦受热捧。
《死后的生活》文集
© 照片 : 玛利亚·谢梅纽克
这是男孩和女孩之间的动人故事。他们从小友好相处,并不了解家庭之间的敌视,也因此不得不分道扬镳。互译项目框架内,在中国出版的俄罗斯作家书籍中,谢梅纽克特别指出尼古拉·克里蒙托维奇的小说集《一个欧洲人的悖论》和尤里·科兹洛夫的小说《地缘政治罗曼史》。今秋新作《死后的生活》文集,囊括中俄作家的 8 个小说,将以中俄文本出版。
中国的俄语翻译有了自己的奖项
历史形成的事实是,中国出版的俄罗斯文学译作,要比在俄罗斯出版的中国文学译作多。不平衡的原因不仅在于人口数量差距,应该感谢的中国的俄语翻译,他们用自己的辛勤劳动,使俄罗斯作品更能让中国读者接受,也变得更容易理解。据“中俄图书馆”项目协调人玛利亚·谢梅纽克介绍,中国有了自己的奖项。
她说:“为鼓励最佳译作,在项目支持框架下推出了‘俄中文学外交翻译奖’。邀请了最为著名的俄语翻译做评委:北京斯拉夫研究中心主任刘文飞,中国教育部前副部长刘利民和俄罗斯文学传奇翻译家李英男女士。去年12月,颁发了首批奖项。中国人民大学外语学院教授陈方翻译的古泽尔·雅辛娜小说《我的孩子们》获一等奖。‘俄中文学外交翻译奖’两年颁发一次。我们希望,此奖能够促进俄罗斯文学在中国的普及,帮助吸引更多的俄语人从事俄罗斯文学翻译工作,提升他们的职业自我评价,并意识到自己职业的重要性。”
谷羽教授的梦想是什么?
有人认为,21世纪是个悖论的世纪。很难不认同这样的看法。以文学为例:作家和出版商越来越多,书籍百花争艳,但读者却越来越少。在后苏联时期的俄罗斯,读书的人比苏联时期少,但要知道,苏联曾是世界上读书最多的国家。莫斯科地铁中常见的景象是:乘客们翻看智能手机来消磨时间,而之前,每两个人中就有一人在看书。
谷羽教授,俄罗斯诗歌著名鉴赏家,拥有半个世纪经验的资深翻译家。他在与卫星通讯社“你好,俄罗斯”节目交流时指出,网络时代,中国读书的人也变少了。谷羽教授对现代中国的俄罗斯文学状况进行了评估,并介绍了自己的新作以及与俄罗斯同行合作的情况。
谷羽教授
© 照片 : 谷羽教授
记者:谷教授,中国读者对俄罗斯现代文学兴趣大吗?
谷羽:在我看来,有些人感兴趣,有些人更关注欧美文学。我觉得对于当代俄罗斯文学感兴趣的读者大致有这样一些人:首先是高校教授俄语的老师,学习俄语的大学生、研究生,特别是学习文学与艺术的学生;其次是文化界的些诗人和作家,比如大家都知道,王蒙、莫言这些著名作家很关注俄罗斯文学。中国的很多老年人,还有一些年轻人喜欢俄罗斯歌曲、音乐、绘画和电影。当然了,现代文化是多元的,有人喜欢俄罗斯文学作品,有人喜欢欧美作家的作品。这很正常。
记者:即将过去的2021年,您有哪些翻译作品出版?
谷羽 :在即将过去的2021年,我出版了三本译著;我翻译的茨维塔耶娃诗选《花楸与珠贝》在人民文学出版社问世,印数6000册,最近编辑又跟我续签了合同,可能还会再版。因为当时签的合同是5年。
第二本参与翻译的是《普希金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1月出版。我翻译的是普希金 1821年和1832年两个年代的诗歌。
另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了我个人选译的普希金诗集《我的护身符》,印数4000册,2021年1月出版。
此外,今年我完成了书稿《俄语诗行里的中国形象》,将由南开大学出版社出版。
记者:不久前完成的这本《俄罗斯诗行里的中国形象》,您想向中国读者表达怎样的想法呢?
谷羽:《俄语诗行里的中国形象》共选译了60位诗人的314首诗。是18、19、20、21世纪用俄语写作的、我能找到的诗歌作品,全都包罗在里面了,有些诗是过去翻译的,最近两年,我在网上发现了很多当代诗人的作品,也把它们 译成了汉语,比如像伊戈尔·布尔东诺夫还有叶莲娜·洛克的诗歌作品。 这些作品反映了俄罗斯诗人对中国古典哲学、文学、历史、诗歌、绘画的认知与关注,进入21世纪以来,不少俄罗斯诗人来中国参加会议,旅游观光,还有的经商做生意,对中国有了更多的了解。把这些作品译成汉语,可以增进中俄两国人民彼此理解、相互信任的友好情谊。增进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这就是我的设想!
记者:感谢!也祝贺谷教授今年有这么多的收获和成就!为您点赞!
谷羽:实际上,2019年《克雷洛夫寓言》也是在人民文学出版社问世的,《克雷洛夫寓言》出了两个版本,一是全集,另外一个是给中小学生编的选本,选了80 首,全集208首,各印了1万册。后来少儿读本又加印了一万册,全集加印了3000册,出版社编辑跟我联系,可能还会再版,从印数可以说明,现在喜欢克雷洛夫寓言的中国读者还是比较多的。
记者:其实您翻译这本书也是希望两国人民对对方国家的印象更深刻,也能有一个更清晰的了解,对吗?
谷羽:对!是这样的!我觉得文化交流就像活水一样,有流进来的,也有流出去的,里面带有中国文化的因子,俄罗斯人读了以后受到感动,有的人写诗就把中国文化的因子和俄罗斯民间智慧结合起来,“活水常流与情感共鸣”是这本书序言的标题。我希望,中国和俄罗斯之间的文化交流日久天长!希望有更多的俄罗斯人喜欢中国文学!希望中国有更多的读者喜欢俄罗斯文学!
记者:据说 您跟俄罗斯学者合作,出版了一套双语诗歌读物,是这样吗?
谷羽: 2020年,我跟俄罗斯汉学家合作编选翻译的汉俄对照中国诗歌读本系列正式出版,天津大学跟我们合作,经过申请这套书进入中国十三五规划图书工程,并得到了国家出版基金资助。《唐诗读本》《宋词读本》《元曲读本》《李白诗读本》《当代诗读本》(三册),成规模地翻译了近百位诗人的600多首诗歌。2017、2018年由彼得堡许帕里翁出版社出版了俄语译本《诗国三高峰 辉煌七百年》和中国当代诗选《风的形状》,因数为3000册。跟我合作的俄罗斯朋友是著名汉学家谢尔盖·托罗普采夫,汉语名谢公,他翻译出版了《李白诗500首》,撰写了《诗仙李白传》;另一个合作者是汉学家鲍里斯·梅谢里雅科夫,他的千家诗网站在俄罗斯很有影响,另外两个合作者是彼得堡诗人阿列克谢·菲里莫诺夫,乌克兰学者娜塔莉娅·切尔内什。从2016年开始工作,到2020年书籍出版,前后花费了将五年的时光。这套书印数3000册,为俄罗斯学习汉语、中国学习俄语的大学生、研究生,以及热爱诗歌的读者提供优秀的精神食粮。这是中国、俄罗斯、乌克兰学者共同努力取得的成果。这样的合作,优势互补 ,互利双赢。我希望跟这些朋友能继续合作,为国与国之间的文化交流贡献微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