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俄新网记者黄轶男
我的一个朋友说过,俄罗斯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大陆。俄罗斯被夹在东西方之间,就像一所房子,前门和后门都开着,所以穿堂风不断,俄罗斯就不断地伤风流鼻涕。我觉得这个说法很形象地说出了困惑俄罗斯几个世纪的哲学命题。
既然只是个形象的说法,就不能用科学方法对此进行论证。但是它却很有启发意义。俄罗斯的历史选择--东方还是西方,这是俄罗斯哲学中所特有的命题。对这个问题争论不休,直到今天也没有定论。有人把俄罗斯在二十世纪的政权更迭解释为历史上本土主义者和西化主义者之间争论延续的结果,提法尽管粗糙,但也并非全无道理。说它粗糙,是因为这种说法不够全面,尤其是针对历史、政治人物的评价,不可能做到一刀划齐,非黑即白。说它有道理,是因为在俄罗斯历史和现实中,确实存在本土主义和西化主义之争。这也是存在即是有理的一个证据吧。
俄罗斯历史上有一位希林斯基-希赫马托夫公爵,曾在1850年被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任命为教育部长。这位希爵爷从政遵循保守路线,不客气地讲,就是有些反动以致非常反动。首先是建立了严格的书报检查制度,钳制媒体言论自由;后来又规定,非贵族子弟不得进入高等学府学习,实际上是剥夺了平民的受教育权利。希爵爷曾上书皇帝,公然与哲学为敌,在奏折里大肆散布"哲学利弊,查无实据;或有害欤"等"莫须有"论调,以图根除哲学而后快。按照当时的规定,俄国十九世纪中期的高等学府里是不准讲哲学的,这也是俄罗斯哲学一蹶不振的一个原因。
俄罗斯在历史上人文荟萃,不乏世界水准的诗人、文学家、音乐家、画家,每一代都有俄罗斯的艺术大师导引世界潮流,但唯独没有出现世界水准的哲学大师。准确地讲,在本国历史上人文荟萃、德法英三国成为新哲学发源地的背景下,俄罗斯哲学却如此黯淡,自然应该有原因。
作为独立的哲学流派,俄罗斯哲学思想只是在十九世纪40年代才日臻成熟,此前拜占庭基督教神学一直被视为俄国的国家意识形态,哲学不过是宗教的一个婢女而已。自从俄罗斯在九世纪末皈依基督教以来,同罗马天主教庭的斗争持续了几个世纪,实际上所争论的问题,在基督教文明之外的人看来很无聊:都是诸如在胸口划十字左右顺序的问题、妇女进教堂要不要带头巾的问题。所以那个时代的俄罗斯哲学都是以研究宗教为己任,这就赋予俄罗斯哲学很浓厚的宗教色彩。
彼得大帝的改革使俄罗斯哲学摆脱了宗教的窠臼,同时西方的哲学思潮得以在俄罗斯大行其道。很快俄罗斯就加快了吸收西方哲学的进程,出现了哲学流派的融合过程。但是在彼得一世之后的俄罗斯,社会发展要求解决现实问题,比如摆脱落后、消灭农奴制、限制以致完全消除君主专制等等。农奴制和君主专制是俄罗斯的两大特产,最先受到启蒙思想影响的贵族们认识到必须消灭这两个制度,于是俄罗斯哲学很快就和社会实践紧密结合起来,当时所谓的哲学家都跑去从事社会实践,准备对俄罗斯进行政治改革,目的不外乎是富国强兵,称霸世界。按照惯例,人民一思考,皇帝就紧张,于是就有了上面希家老爷子禁学的奏折。哲学家们没有办法,只好绕开哲学,通过文学、文学批判、艺术等社会意识表现哲学命题,要不然来一次焚书坑儒,真的吃不消。俄罗斯的哲学思想于是就深深地渗透到文学里。
哲学思想深深渗透到文学中去--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对于哲学却是致命的。哲学一脱离现实生活,难免沦为纸面上的理论,所以俄罗斯的哲学不会有大的发展。但从另一面来讲,哲学为政治服务成为俄罗斯根深蒂固的传统,俄罗斯哲学所关注是非常现实和具体的社会-文化问题:人、道德、伦理、俄罗斯的历史发展、国家和政权、社会公正等。这些问题就是在今日的俄罗斯,也仍然没有最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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